文箱

「拜託了！無論如何都想你參加明天的四人約會！」

 

春紀雙手合十，使盡吃奶的力懇求面前的友人。

 

友人聳聳肩︰「可是後天有比賽，我想加緊練習……你也知道那比賽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喂生田目！我跟你多年的交情就比不上一場比賽嗎！」春紀眼泛淚光，好不委屈。

 

「但是……」千足皺眉，寒河江春紀是第幾次以二人的交情來迫自己就範了。誒…？還有人選不是嗎！千足靈機一觸︰「為什麼不找東呢？她既沒有參加任何部活，也不是應考生。」

 

東兔角，跟春紀和千足一樣是高中二年級生，三人是兒時好友。

 

一聽到東這個姓氏，春紀馬上露出厭惡的表情︰「那傢伙……」然後擺出一張撲克臉，假裝兔角的聲音說︰「我對一之瀨以外的人沒有興趣。」

 

東兔角是個徹底的一之瀨晴派。

 

千足拍拍春紀的肩膀，以示同情。春紀卻甩開她的手，搭著千足一邊肩膀說︰「同情我是沒有用的，我需要的是實際行動。」說罷後還一臉得逞的樣子用力地多搭了幾下，千足苦笑。無視友人的表情，春紀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她跟約會對象的相識過程︰

 

「一個月前，我在網上認識了一位天使……」

 

「噗……」千足沒忍住笑了出來，春紀給了她一記名為藐視的眼刀後繼續︰「我們很投契，無所不談，上至國家政策，下至今天晚上吃甚麼……有時候還會在電話裡聊一整晚。而在昨天晚上，她對我說了這樣的話……」

「星期天伊介有空，看你這幾天逗得伊介那麼開心，就給你一個機會見見伊介吧♥」

春紀雙手抓著千足雙膊起勢地搖晃︰「超~~~~~~可愛的不是嗎！！！明明是她想見我卻說成是我很想見她似的！！好想快點見到伊介大人的真身啊~~~~」

 

好不容易從瘋狂的春紀手上逃脫的千足抱有不少疑問，例如對方是男是女、是學生還是社會人等等。看到千足滿頭問號，春紀冷靜下來慢慢介紹她口中的『伊介大人』︰

 

「犬飼伊介，是鄰校的高三學姊，喜歡打扮，據說在校內很受男同學歡迎，但從來沒有人成功靠近她。她的聲音有著令人無法抗拒的魔力，可是常常口出惡言。回家部，成績很差，每次都是全級最……」

 

「夠了夠了，成績很差甚麼的已經不是我想知道的範圍了。那為什麼是四人約會？你跟她約會不就行了？」

 

只見春紀搖搖頭，輕嘆︰「她說那天她的一位朋友也會出來，但我想跟伊介大人獨處，所以千足，你懂的……」

 

看到春紀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子，千足突然感到背上一寒，裝傻道︰「我不懂、我不懂。」

 

「裝不懂也沒有用，我的好兄弟……」春紀又搭著千足的肩膀︰「你只要幫我引開伊介大人的朋友就可以了，隨便你帶她到哪裡都好，只要不在我和伊介大人面前出現就可以了。拜託你了！」

 

好兄弟？這分明是利用好嗎，還好兄弟！

千足敵不過春紀的死纏難打，最終還是答應出席。

 

 

 

 

 

約會當天，兩位紅髮少女乖乖地站在車站前等待著約會對象，二人高挑的身材加上俊俏又美麗的臉孔吸引了不少目光，不過二人並沒有在意——短髮那位在發呆，馬尾那位在傻笑。

 

「企領襯衫外加圓領毛衣，下身是萬年不變的長褲……生田目同學，你現在是來約會不是上學啊。」

 

「不、約會的是你……」

 

「我現在既興奮又緊張，這是我第一次約會呢~你緊張嗎？」

 

「不、約會的是你……」

 

「我打算帶伊介大人去遊樂園玩，你準備帶你那位小姐到哪裡去？」

 

「……圖書館。」

 

春紀以像看到希特勒復活般的眼神看著千足︰「不是吧生田目同學，我從來沒有聽過第一次約會就帶人家到圖書館看書……」你真是世界第一人！春紀的眼神是這麼說的。

 

「……我沒有跟誰約會過，真是抱歉了。」圖書館不是很好嗎？對於在假日時喜歡到圖書館看看書、聽聽音樂的千足來說，圖書館絕對是一個令人無法抗拒的好地方。

 

可是從春紀那見鬼似的反應看來，這個地方作為約會地點好像不太妥當。

 

ジュワーン♪ デレデデレデデ♪ (春紀的手機鈴聲)

「喂你好……冬香嗎？怎麼了？」

 

千足見春紀忙於向妹妹交待行蹤，於是以手勢示意自己到自動販賣機買飲品去。

 

途中，她看到一位女孩站在地圖前甚是困惑。樂於助人的千足本能地走向女孩處。

 

「你要去哪裡呢？我來幫你找吧。」千足站在女孩身後輕聲問。

 

聽到有聲音自身後傳來，女孩馬上轉過身來。見了千足先是一呆，但很快就回復正常︰「我想去西山公園方面的出口，可是這地圖太複雜……」

 

西山公園方面的出口，正正是千足和春紀等人的地方。

 

「我帶你去吧。」千足對著女孩微微一笑，一手拿起女孩放在地上的手袋，順勢地牽起女孩的手，往出口前進。

 

「……！」女孩被千足一連串的溫柔嚇倒——自她懂事以來，從來沒有人對她如此溫柔。

雖然有點吃驚，但是女孩並沒有抗拒，還悄悄地回握那隻大而溫暖的手。

 

兩人不發一言的牽著手慢慢走向出口處。

 

 

 

 

春紀一收起電話，一個穿著露臍裝的粉紅髮女性就出現在她眼前了。

 

「寒河江春紀嗎 ♥」

 

「是的……」春紀微微抬起頭，不可思議看著這個踩著10cm高(目測)高跟鞋的女人。

 

粉髮少女看到春紀的呆樣感到好笑，望了望周圍發現只有她一個人在等，於是問︰「你的朋友呢？」

 

「她買飲品去了……」春紀進入困惑模式︰這個女人是誰啊？

 

「我的朋友好像還沒到呢—慢死人了 ♥」

 

「？？？？？」春紀頭上的問號多得可以填滿一本十萬個為什麼了。「那個…不好意思…你認識我嗎？」

 

話剛出口，來自那女人的高壓視線隨即而上。

 

「你怎麼可以認不出伊介 ♥ 討厭—不想跟你約會了，還是回家吧 ♥」

 

伊介向春紀拋下一個眼神後轉身就走。

 

春紀此刻才恍然大悟，難怪她知道自己的名字，原來她就是自己口中的天使伊介大人！怎麼可以認不出伊介大人的聲音！春紀用力的拍了拍臉頰以發洩對自己的不滿。可是現在沒有時間後悔了，應馬上追回伊介……

 

「伊介大人，走得也太慢了吧？這不是叫我快點追回她嗎…………」

 

從伊介說回家開始到現在伊介與春紀的距離只有三個身位。對，伊介用半分鐘時間走了三個身位的路。春紀快步走到伊介旁邊挽起她的手笑說︰「伊介大人對不起！因為現實中的伊介大人比我想像中的美太多了，看呆了腦袋無法好好地運轉，原諒我吧。」

 

伊介別過臉去不理睬春紀，春紀見了便走到伊介面前遞出一個盒子︰「伊介大人，我請你吃Pocky吧，這是新口味哦。」

 

伊介望了望春紀手上的紅盒子後又別過臉去︰「伊介不吃這種便宜貨。」

 

「噢。」春紀攤攤手，伊介大人不吃的話只好把Pocky放回袋中，嘗試轉移話題︰「伊介大人你的朋友在哪裡呢？已經過了約定時間了……」

 

 

 

 

 

「啊！我見到我的朋友了，謝謝你！」女孩抬頭向為她帶路的千足道謝。

 

千足聞言，輕輕地放開被自己握著的手，並把屬於女孩的手袋遞給她，笑著道別，但女孩接過手袋後仍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怎麼了？」

 

「那個……」女孩把頭垂得低低的，欲言又止。

 

因為身高的差距，千足無法看到女孩的表情，加上她好像有甚麼難言之隱，令千足變得著急。

「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了？」千足幾乎半跪在地上。

 

女孩聽到千足急切的詢問後抬起頭來欲作解釋，豈料一抬頭就對上那人滿是關心的目光。仿佛被甚麼深遠的思念吸引著，女孩無法從那人的雙眼裡移開。

「生田目同學！你不是買飲品嗎！原來在這裡拐帶小蘿莉！」

 

突然出現的春紀把深情對視中的二人嚇了一跳，千足皺著眉站起來。

 

「在胡說甚麼呢？」留意到站在春紀旁邊的陌生女人正似笑非笑地對自己上下打量，千足小聲地問春紀︰「那位是……？」

 

「我的伊介大人！」春紀得意洋洋地回答，那一臉自豪的樣子實在是討打，可是千足沒有時間理會她。

 

千足必須先照顧看起來好像身體不適的小女孩。一轉身，才發現本來站在春紀旁的女人走到女孩身邊去了。她們在談話，是認識的嗎？她的朋友就是那個衣著暴露的女人？

 

春紀見千足發呆看著女孩，便拍拍她的背打趣道︰「難怪你把所有來示愛的女生給拒絕了……原來你是蘿莉控！哈哈哈哈哈！」

 

「究竟甚麼是蘿莉？從剛才起就不明白你在說甚麼。」千足沒說謊，在她的字典可沒出現過『蘿莉』和『蘿莉控』這兩個詞。

 

春紀瞇著眼忍住笑，沒有回答千足。沒得到答案的千足嘆了口氣，視線再次不自覺地游到那嬌小的女孩身上。

 

伊介把一切看到眼裡，心想一場好戲快要上演了。

「寒河江春紀，那就是你的朋友嗎？那是人齊了，你準備帶我們去哪裡玩呢？」

 

突然被點名的春紀早有準備，放在千足背後的手一用力，把她給推前了幾步。在毫無預料之下被用力推出去的千足差點跌倒，站穩後轉過頭去正想教訓兇手︰「你……」

 

「我的朋友好像有點話要跟你的朋友說呢伊介大人。」春紀向千足使了一個眼色。

 

千足就這樣被賣了。

有話說？有甚麼話說？你沒有跟我講過要這樣！

無助的好學生以眼色向她的朋友求救，可是她的朋友似乎沒有打算救她，只以滿臉笑容回應她。

 

千足放棄向賣隊友的傢伙求助。深呼吸，回復冷靜，慢慢地走向小女孩，沉聲道︰「請恕我唐突……希望你可以跟我單獨約會。」說罷還向女孩伸出右手，等待她的回應。

 

一時間鴉雀無聲。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春紀豪邁地捧腹大笑著，而站在女孩附近的伊介不好意思笑得太過份，故別過臉去掩著嘴巴壓止笑意，可是她肩膀的大幅度動作出賣了她。

 

此刻千足真想找個洞躲進去，永遠不出來了。自己被嘲笑就算了，連累到別人可不好，都怪自己太笨。怎樣邀請別人約會、該去哪裡約會、約會應該做些甚麼，這些看起來應該是基本知識的東西，千足完全不懂。

 

誰料到，女孩微笑著把左手覆上千足那因尷尬而有點過熱的手。

突然傳來的柔軟觸感使千足從自責中清醒過來。

 

「那麼，你要帶我去哪裡呢？」

 

聽到女孩稚嫩卻甜美的聲音，千足感到有點奇怪，有一種不知名的感覺在侵蝕著她的心臟。難受，但不討厭。

 

「這也行！？」春紀再次沒儀態地大叫。

千足這傢伙…意外地是個搭訕高手！？

春紀進一步確認，生田目千足的吸引力非凡，在學校裡那麼受歡迎不是假的。

 

「真過份呢—明明說好了一起玩的 ♥ 」伊介故作可惜︰「那只好分開玩了 ♥ 春紀我們走吧 ♥」

 

「春紀！」春紀聽到伊介如此親密的稱呼後興奮得不得了，隨即附和︰「是的伊介大人！」

 

二人並肩走著，離開了會合地一段距離後伊介冷不防地拋下一句︰「你的朋友真厲害呢 ♥」

 

「厲害？為什麼？」千足讀書和劍術是很厲害，但伊介大人應該不會知道吧？春紀不解。

 

「從來沒有人敢走近桐谷柩一步——我的那位『朋友』，她總是散發著抗拒外界的氣息。你的朋友是第一個，也是第一個被她接受的人。」伊介擺出一張陰森的笑臉，令春紀也收起常掛在臉上的爽朗笑容，認真地聽著。

 

「今後事情應該會變得更有趣吧 ♥」伊介呵呵笑著，想不到像布偶一樣沒靈魂的傢伙也有談戀愛的一日。

 

春紀何嘗不是抱著同樣的想法，大木頭也有春天了……

「從來沒有人敢走近你的朋友一步，你是例外的嗎？」

 

「我們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伊介點了點春紀的額頭，續道︰「出了甚麼意外的話借用她那能夠趕走十里範圍內的人的能力，不是很方便嗎 ♥」

 

「我回去該好好感謝千足。」春紀揚起一抹陽光的微笑。

 

 

 

千足和柩二人仍然維持著面對面握手的狀態。

 

「請容許我正式自我介紹，我叫生田目千足，是明星學園的高二學生。」

 

「我叫桐谷柩，是公立高中的一年級生。」

 

二人互相作了簡單的自我介紹後迎來了冷場。約會經驗為零的千足以為，跟對象會合了後把對方帶到約會地點，一起待上半天然後送對方回家就完了。但是從突然被春紀推出去那一刻開始，那個看起來非常完美的約會流程已經被徹底破壞。

 

把現在當成剛會合吧……接下來帶她到圖書館就可以了。等等，還是先問一問她喜歡看書不比較好吧？但是突然問這種問題會不會太奇怪？

各種顧慮困擾著千足，使她遲遲未能說出一句話。無言的空氣一直在二人間肆虐地游走，從旁觀者看來，這二人大概是看對方看傻了吧。

 

「你…喜歡看書嗎？」千足還是放棄無謂的考慮，直接問了。喜歡的話就去圖書館，不喜歡的話就去……看電影？

 

一直保持著微笑的女孩愕然，不過那只是剎那間的愕然︰「喜歡，我最喜歡看書了，在今天以前。」

 

「喜歡……」少女清澈的聲音敲進千足心裡。「我們去圖書館吧！」

 

圖書館？柩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這個人，從遇見那一刻開始所走的每一步都出乎我所料呢。

 

桐谷柩下了一個堅定的決心。

 

---

 

 

 

 

今天對生田目千足來說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大日子——學界劍擊比賽。千足自小學開始就學習劍術，她的沉穩、冷靜、迅速對應也是練習劍術時訓練而成。甚麼？千足在約會當天的表現跟那三項優點完全扯不上關係？那…自然是有特別的原因。

 

「千足那傢伙，已經拿了幾個冠軍了？」

懶洋洋地坐在觀眾席上春紀接二連三地打著呵欠，大大的黑眼圈令人不得不懷疑她是不是一星期沒睡覺。

 

「春紀同學，好像精神不太好…沒事吧？」

 

「只是昨天太累而已…謝謝關心了晴。」

 

被稱為晴的女孩仍然無法放心下來。春紀家裡人多，每天放學後都要打工賺錢幫補家計，晴想春紀又在勉強自己連續當晚班吧。欲再說些甚麼時，一陣鋪天蓋地式的尖叫聲打斷了她的關心。

 

「生田目大人！！！好帥！！！」

「王子大人！！」

「比賽要加油哦！！！」

 

即使距離那群啦啦隊(或者該稱為瘋狂粉絲)最遠的春紀、東角和晴依然受到高音噪音滋擾，三人純熟並迅速地戴上專用耳塞。

 

場邊的千足微笑地向發出熱烈的支持聲的觀眾席揮了揮手。

 

「真虧千足那傢伙能容忍至今。」春紀傳送了一則訊息到四人群組。

「我只要一之瀨的支持已經足夠。」兔角回。

「沒人問你這個！」「兔角同學…///」兩則訊息幾乎同時彈出。

「咇——」比賽正式開始。

 

春紀三人各自脫掉耳塞，放下手上的手機，開始聊天。對，春紀和兔角沒打算看好朋友比賽的英姿，她們會來只是因為被晴威迫利誘而已。

 

「反正她一定會贏。」春紀咬了一口Pocky。

「很無聊……」兔角從背包中取出一本漫畫。

「別這樣嘛你們，等比賽結束後我們跟千足同學一起吃甜品自助餐慶祝好嗎！」晴的雙眼發生閃耀的光芒，春紀和兔角被照得無法直視。

「是你自己想吃甜點吧。」

「兔角同學！！」

「咇——」比賽完結，生田目千足獲勝。千足脫下面罩，露出沾滿汗水的臉孔，又引來一陣尖叫。

 

「喂千足！」春紀走到觀眾欄邊，試圖以最大的吼叫聲掩蓋煩人的高音聲浪︰「我們去吃自助餐吧，半小時後會場門外等！」

 

千足臉有難色，摸了摸後腦。

「不好意思…我去不了，替我跟她們說聲抱歉，還有謝謝你們來看我比賽。」

說罷便馬上跑進更衣室了。

 

春紀沒有回話，只能默默地看著好友遠去的背影，因為她吃驚了，非常吃驚，比聽到千足說要帶初次見面的女孩去圖書館約會更震驚。晴和兔角見春紀石化般的站在場邊，連忙快步走到她身邊問個究竟。

 

「聽我說…生田目千足說她沒空和我們吃飯…」春紀僵硬地轉過身來，吞了一口口水續道：「由小學到現在，哪一次比賽後不是我們三人替她慶祝！但是今天，她說她去不了！」

 

「……可能有甚麼突發事件吧？」晴雖然無法接受事實，但也盡量找個像樣的藉口替千足開脫。

 

「那，我先回家了。」

 

兔角拿起背包準備走，卻被春紀攔住了。

 

「我們去跟、蹤、她！」

 

 

千足換好衣服後馬上跑到離比賽場地出口最近的觀眾席，那也是瘋狂粉絲們的根據地，當然，她們早已解散回家了。此時觀眾席上只剩下一穿著淺藍色連身裙的嬌小女孩。千足牽起女孩的手，柔聲道：「抱歉，讓你久等了，我們走吧。」

 

女孩含笑點頭，眼裡的笑意顯露出她沒有介意等候時間的長短。

「恭喜你奪得冠軍！千足真厲害呢，那麼快就解決對手了。」女孩眼裡閃耀著讚嘆的光芒。

「謝謝。」

 

二人離開會場，一路上有說有笑，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三個可疑人物在跟蹤自己。

烈日當空，三個鬼鬼祟祟的少女正躲在電燈柱後監視著無視炎熱天氣依然牽著手而且靠得很近的千足和柩。

 

「我還說回來後要謝謝千足幫我開路，原來是千足該感謝我！」春紀自言自語。

 

好奇心旺盛的晴追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千足旁邊的女孩，就是在昨天四人約會認識的。當時我為了跟伊介大人獨處，便拜託千足幫我引開那女孩。」

 

「春紀同學……」晴一臉凝重地望著春紀，當春紀以為自己要被罵的時候，晴開口了：「你造就了一段良緣呢！」

 

「哈、哈哈！我為了好朋友的幸福未來，下了一番苦工呢！」春紀舒了一口氣。

 

「為了跟心上人獨處而推朋友去死，真是用心良苦。」兔角冷笑道。

 

「喂！」「兔角同學！！！」

 

「究竟她們要去哪裡？」

「這個方向…難道是回家嗎！？」

「我想回家了，你們慢慢跟蹤吧。」

「兔角同學，跟蹤完千足同學她們後我做咖哩給你吃好嗎？」

「好。」秒速成交。

「兔角你真是…..我來打個電話給千足問她準備去哪。」

「喲！千足，為什麼不和我們吃飯啦？有急事嗎？」

「春紀？…是的…必須回家一趟。」

「那正好！我們上來玩可以嗎？」

「誒……你們甚麼時候上來？」

「現在！」

 

春紀雄渾的聲音穿過了手機，與千足並排走著的柩也聽到內容了。她裝作不經意的稍微向後望，發現了三個形跡可疑的人，大概在尾隨她和千足。結合不小心聽到的電話對話內容，柩更肯定那三人是來搗亂的。

 

「大概到晚上…..」千足正想回話，突然感到衣擺有被拉扯的感覺。原來是柩在叫她。千足放下電話，悄聲問：「怎麼了？」

 

柩低著頭，沒有回話，可是手一直抓著千足的衣擺。她們從會場出來後就一直牽著手——直到千足接聽來電才不得不暫時放開。其實在昨天互相自我介紹後，千足怕柩迷路所以建議牽著手走，柩沒有反對，於是二人就這樣牽著手行動。

 

難道是害怕了嗎？缺乏安全感？千足亂猜也不是辦法，只好盡快處理掉春紀她們到家裡來玩的事。「大概…晚上也不行呢，很抱歉…改天再約吧，我要掛了，明天見。」

 

收好手機後，再次牽上那抓著衣擺的小手。

「剛才是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千足…我有些重要的話想跟你說，快點到你家可以嗎？」

「好吧。」

是甚麼重要的事呢？千足一邊想，一邊加快了腳步。

「天啊！！！生田目千足生病了嗎！？她竟然掛我的線！」春紀抱頭大叫，現在怎樣大呼小叫也沒所謂了，因為三人剛才被柩瞪了一眼，已被寒氣所嚇倒，不敢再前進。

 

「所以現在是…？」

「千足說她要回家，帶小蘿莉回家。」

「千足同學…很大膽呢！」

「把相識才兩天的人帶回家，那傢伙想幹甚麼呢。」春紀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

「你有甚麼資格說別人。」兔角指著春紀頸部的一小塊紅色。

 

春紀連忙用手掩藏：「是蚊子咬的！遊樂園多蚊蟲你們不知道嗎！」

 

有人說過，解釋即是掩飾。而兔角和晴也認為如此。

 

「不要說我了！難道你們不擔心千足被吃掉嗎！那蘿莉雖小但很恐怖啊！」

千足自升上高中後便一直自己一個人住在公寓裡，除了租金由父母支付，其他個人開支一切由自己負擔。

 

「打擾了……」柩進屋後好奇地四處張望，擺設簡單、整齊，就像千足本人一樣。

 

「桐谷要喝些甚麼嗎？」

「清水就可以了，謝謝。」

 

柔軟的沙發，眼前是40吋大電視，旁邊還有個小書櫃放著不同種類的書……跟自己所住的地方完全是兩個世界呢。柩這樣想著，不知道千足知道了自己的出身後會不會嫌棄自己呢？

 

「給你，這是昨天提到的書。」千足放下一本厚大的硬皮書。

 

昨天二人交流了讀書的心得，意外地發現彼此的愛好竟然如此相近，自然地愈談愈投契，只可惜時間有限，半天又怎麼足夠她們更深入的認識大家。於是，千足提議今天在她家裡繼續昨天的話題。

 

那本厚大的書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

故事背景是歐洲中世紀，主角是個孤兒，從小到大沒有半個朋友，為了生活，她不得不替壞人做事賺錢。在某次行動中，主角遇到一個奇怪富家小姐，富家小姐的一言一行都吸引著主角，二人經歷很多後成為好友。故事的最後，主角做壞事時被抓著了，而對方是有權有勢的軍官。主角的朋友可以以家族的背景要求軍官放人，但她沒有那樣做，任由主角被處死。

 

「富家小姐不願意以家族名譽來救主角，也是人之常情呢。」柩輕輕撫摸著硬皮書的表面，若有所思。

 

「可是主角只有富家小姐一個朋友。」千足有些憤慨︰「連她也不幫主角的話，還有誰會幫主角。」

 

「千足真溫柔呢。」

「誒、是嗎…」千足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

 

這種讚美的說話，千足從中學時代開始就聽過無數遍，可是總覺得從柩口中說出來有種微妙的……開心？

 

「千足不討厭窮人嗎？主角還做了很多壞事。」

 

千足不解，並不是對柩的問題存有疑問，而是︰

「為什麼要討厭窮人？……主角只是逼不得已才做壞事，只要肯改過，絕對不是問題。」

 

柩不發一言地望著千足，眼裡流露著希望，還有慾望。

 

千足避開柩的目光，轉移話題︰「這個故事有被拍成電影，要看嗎？」

感到千足在逃避，柩便不再注視著眼前人，順她所願一起觀看電影。

 

看完電影後二人又談了一陣子，直到日落。千足想送柩回家，可是柩堅持不讓送。

 

「開始入夜了，你一個女孩子……」千足擔心。

「千足也是女孩子呢，不用擔心我，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回家的。」柩微笑著拒絕千足的邀請。「再見。」

「一直…都是一個人回家嗎……」千足看著柩嬌小的身影，不知怎麼的，有種寂寞的感覺。

「誒？不是有重要的話要跟我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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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充滿嘈雜聲的課室裡，一個留著紅色短髮的學生被兩個滿臉壞笑的少女圍著。

這種情況並不罕見——畢竟學生們正值年少氣盛的時期，初則口角，繼而動武是平常不過的事，即使這裡是女校。

 

「從實招來吧，你把人家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帶回家做了甚麼？」

身材較高大，束著馬尾的女學生拿出她的手機，向被圍住的少女顯示一張照片。那是一張只有兩個背影的普通照片，照片上的人手牽著手，看起來像一對戀人。而其中一位主角，正正是因為被突然襲擊而有點錯愕的紅色短髮少女。

 

「看書。」短髮少女先是一呆後如實作答。

 

「看書？騙誰！？」春紀誇張地瞪大眼睛。

 

「還有看電影。」千足補充。

 

「千足同學不用害羞，我們會全力支持你的戀情的！」晴擺出一副祈禱的姿態。

 

這兩人是不是搞錯了甚麼？千足心裡百般無奈。

「我跟桐谷不過是普通朋友，你們別亂猜了，萬一人家因為你們所造的流言而受傷怎麼辦？」

 

生田目這傢伙真的一心一意向著小蘿莉啊！

春紀和晴交換了一個眼色，不約而同的想著這次絕對有戲。

 

「伊介大人說桐谷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沒有朋友，也沒有人願意接近她。」春紀回想約會當天伊介跟她說過的話，說不定可以用來催促一下大木頭，令她開竅。「你是第一個能接近她的人，而且，明顯地，她很喜歡你。」春紀特意加重了『喜歡』二字的語氣，看看千足有何反應。

 

果然，千足動搖了。她接收了春紀的話，再加上昨晚桐谷所說的『一直都是自己一個回家』，心裡的不安定愈加擴大。很在意，很在意桐谷，她的背景、她的生活、她的一切都想知道。千足這麼強烈地在意一個人還是第一次。

 

「春紀，你知道桐谷她們甚麼時候放學嗎？」

 

春紀嘴角微彎，好像已經看到結局了。

午後三時正，千足站在公立高中大門外的一棵樹下待機，全神貫注地找尋嬌小的目標。

下課鈴聲一響起，大批學生自校舍魚貫湧出，他們一邊跑一邊喊著同伴的名字，好像急不及待要進行甚麼團體活動似的。

 

「跟明星學園差太多了吧……看來這裡的學生很討厭學校。」

 

明星學園是全縣最大的私立學園，學生多數是富家子弟，當然也有一些被推薦或憑某項過人技能領獎學金入學的學生，例如春紀。反之公立高中幾乎所有學生都是普通家庭出身，無論是家庭背景、生活習慣或者個人修養也跟明星學園差距甚遠。

 

有些感覺銳利的女生發現了非本校生的千足在等人，不禁多看幾眼。

「好帥氣…///」

「是明星學園的學生嗎？」

「難道在等我！？」

女學生們七嘴八舌的討論著，千足感受她們過份熱情的目光，打了一個冷顫。

 

換了個地方，千足繼續專心尋找柩。一小時後，那個嬌小的高中生終於出現在校門前。她抱著十幾本書緩緩走著，一不小心，那疊得高高的書堆全部傾瀉下來。書本散滿一地，柩不發一言地逐本逐本拿起來，而令人意外的是，所有擦身而過的學生都視而不見，沒有一個人願意幫那位女孩。千足把一切看在眼裡。

 

「我幫你拿吧，這些書太重了。」千足迅速地把所有書收拾好。

 

聽到熟悉的聲音，柩驚訝地抬起頭。

「千足…？為什麼？」

 

周圍的學生也對此感到震驚，紛紛停下來看看是甚麼一回事，震驚不是因為明星學園的學生來到這裡，而是因為有人主動接近那個總是散發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的桐谷柩。

 

把書本全放進自己的背包，向仍然蹲著的柩伸出手。

「回家吧。」

 

回家？誰的家？我的家嗎？

柩一邊抱著疑問，一邊伸出手，握著千足溫暖的手。

夕陽西下，兩個長長的影子映在河面上，細心一看，會發現兩個影子手牽著手。從校門離開後，千足和柩就這樣牽著手走著，誰也沒有說話。柩不知道為什麼千足會來學校找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牽手的力度有點大。

「到了，這裡就是我的家。」

柩的聲音有一絲冰冷，她低下頭，不想面對千足。

 

眼前的是一棟兩層式的破舊公寓，上層的幾個單位已是廢棄狀態，門早已破掉，地板更是鋪滿垃圾和樹葉。下層的環境沒上層那麼不堪，不過牆身和門有著不少歲月的痕跡。

 

千足看呆了，這是人住的地方嗎？連基本的安全設備也沒有，住在這裡絕對很危險！

不自覺的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柩的家是下層最裡面的單位，推開好像快要脫落的門，映入眼中的是與外面完全相反的世界。房間雖然極小，但很光亮，亦很整齊。設備就只有小小的洗手間、一張袋圓桌、一個櫃子、一個水壺和一張疊好的被子。一張被子？千足察覺了甚麼難以置信的事。

 

「讓你看到這種破爛的地方…真是不好意思。」柩放下書包，靜靜地坐在桌子旁。「反正沒有人會在意我，沒有人會來我家，我住在哪裡也沒所謂，但是……」她把頭垂得低低的，聲音有點沙啞。

 

千足見狀馬上放下沉重的背包，跪坐到柩身旁。

「我、我不介意的！」千足異常著急，甚麼冷靜、迅速對應通通離她而去。此刻的她心煩意亂、腦中千萬句應該說的、不應該說的、想說的、必須說的說話失去方向亂轉一通。

「桐谷……我……我不是……」

 

抬頭，看到千足那因急忙而變得有點紅的臉，剛才一瞬的失落感好像減輕了不少。

對上眼，看到柩悲傷的微笑，所有安慰的句子都被吞下肚子。

 

「桐谷，你一個人住嗎？」

「是的。我是孤兒。」

 

聽到柩平淡地說出本應感到悲哀的事實，千足心裡某一塊地方逐漸脫落。

是同情嗎？

是保護慾嗎？

對只會讀書和練習劍術的千足，這是個一時三刻無法解開的謎題。

如果春紀所說的是千真萬確，那自己就是唯一可以拯救桐谷的人——說拯救也太自大了，應該說，我可以做些甚麼，去抹走她那片面的悲傷笑容。

千足反覆思量。

 

「一個人住在這裡太危險了……」

「不要緊，從小開始就沒有人會靠近我，不會有危險的。」柩笑說。

 

為什麼又是這種牽強的笑容。

 

「那，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

「我會在這裡，是因為桐谷需要我嗎？」

 

千足雙手緊緊抓著柩的雙肩，瘦弱的身軀在震抖。千足此時才知道，柩的身體比表面看來更要瘦弱，弱不禁風，好像一不留神就會被大風吹走一樣。沒有等柩回話，千足緊緊地抱著了柩。

柩來不及反應，任由千足抱著自己，心裡某處空虛又黑暗的地方仿佛被她的擁抱填滿。溫暖，原來就是這麼一回事。

良久，一雙小手回抱千足。

 

「桐谷，來我家住吧，我不放心你獨自住在這裡。」

「……千足真溫柔呢……」柩把頭埋在千足的肩膀上，滾燙的淚珠默默地沾濕了千足的襯衣。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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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見面後一分鐘就手牽手的人，相識第二天就同居一點也不奇怪！